电影《百万美元宝贝》,张永看了3遍,“人的一生就是从无到有,再从有到无的过程啊。”
文?丁雪
编辑?方奕晗
世界拳击组织蝇量级现役世界拳王邹市明——CCTV5主持人周英杰拉着长声,停顿了一下,憋足了劲儿,接着喊了一声:“登场!”白光聚焦在身披金色战袍的邹市明身上,工作人员紧跟在后面,高举着他的金腰带。看台上的欢呼声一层层涌来,时针指向21∶20。这是7月28日邹市明WBO世界拳王卫冕战的现场。
公里外的福州,在张永4.7英寸的手机上,拳台上跃动的身影搅动着他的心弦。因为儿子的出生,他已经5个月没打比赛了。他想重新回到拳击台。那里残酷、暴力,有关剥夺,同时也热血、沸腾,有关尊严。
渴望逆袭的农民工和缓慢发展中的职业赛事,在年8月21日发生关联。十多年来,张永从残酷的职业拳击丛林中突围,从人群走到舞台中央,收获了中国人在澳洲获得的第一条职业金腰带,那是他漫长岁月里的高光时刻。
张永始终记得刚开始练拳时教练和他说的话——拳击可以改变你的命运。某种意义上,多年来,他一直在为这句话寻找注解。
村子
那是传统的西北小城——荒凉、空旷,到处都是灰突突的大山,植物稀疏地点缀在上面。小时候,村里不通车,从村子到最近的通火车的县城要三四十里地;到稍微大一些的城市天水,有90多里地,那曾是西北的关口。从村里出发,要走很远的山路,才能零星看到通往县城的农用车。
每次去县城买东西,张永都要骑自行车从低矮的丘陵穿过。这个破旧的县城,充满无望的气息,就像离家不远种的花椒树,在干燥的土壤上,抽出瘦小的枝丫,没有伸向蓝天的野心。
人们在这里谋生、种地、娶妻、生子,仿佛上一辈人生的循环。
张永想从这里走出去。
年,村里年龄稍长的人带他去新疆打工。那时他刚初中毕业,火车晃荡了两天三夜,周围挤满站着的人。
他们住在工地临时搭建的小棚子里。每天早晨天不亮,工头儿就会砸门把大家叫醒。张永的工作是运送砂浆。那时他年龄还小,没有力气,手推车经常翻倒,每当这时,他就要把沙子再和成水泥,一锹锹重新加水。
老板把日升日落作为开工收工的时间。乌鲁木齐纬度高、海拔高,天黑得晚。那时,张永总觉得白天特别长。一天工作十多个小时,能赚15块钱。前3个月,老板和工头儿闹矛盾,张永没拿到一分钱。
后来,他到离家更近的兰州打工。兰州冬天冷,水泥凝固,施不了工,一年只能赚半年的钱。赶上天津生产家具的工厂在兰州招工,他和4个初中同学被县劳务处的人领到天津,没来得及在家过年春节。
他还年轻,有使不完的力气,在天津开发区的车间里做操作工,一个月赚几百块钱。在20平方米挤满8个人的集体宿舍里,张永盘算着怎么省钱给老家多寄一些。第一年他给家里寄回多元。
当时保安部缺人,看张永个子高,就把他调了过去,管工厂进出的车辆,工作稍微轻松了些。那时,CCTV5的拳击比赛没日没夜地直播,他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。从晚上12点到第二天早上8点,夜班漫长,工作无聊的时候,张永会在值班室趁没人比画几下。
因为曾经被贴上残酷、野蛮的标签,拳击运动在中国被禁了近30年。年才重新恢复,一年后,开始举办正规拳击比赛。年9月,中央电视台正式在每周日播出世界职业拳王争霸战。拳击,作为一项发展中的新兴运动,伴随着新世纪的到来,渐渐走进国人视野。
张永在报纸上看到拳击俱乐部的招生广告。他从每个月几百块钱的工资里抠出元,报了名。
那是一个简陋的拳馆。在体育馆空场地的二层,多平方米的地方,挂着几个沙袋、掉了漆的哑铃、磨损的手靶……只有墙上的海报很新,有关梦想,有关未来。它们被从《拳击与格斗》杂志上撕下,戴着金腰带的拳王泰森照进张永的世界。尽管在现实中,这个偶像曾一度身形踉跄,劣迹斑斑。
也是在《拳击与格斗》杂志里,张永第一次知道了邹市明,这个在体系里被重点培养的拳手,在很长时间内,让当时颠沛流离的张永很羡慕。
刚开始去拳馆时,教练问张永:“你是从哪儿来的,干什么的?”
“保安。从村子里来。”伴随着一些看不见的与成见有关的东西,这句话像掉在空气里,瞬间凝固。那时,没人和张永说话,“感觉他们都是另一个圈子,很孤单”。
保安不排班时,张永会骑三四十分钟自行车去拳馆,开始疯狂训练,每天做次仰卧起坐,次俯卧撑,跑步两三个小时。一次,因为训练辛苦,保安值班时,他没有精神,不小心睡着了。领导找了个理由,把他开除了。
他没钱,也没地方住,就在灰色水泥地上铺一层训练用的垫子,蹭住在拳馆里。晚上睡觉,空气中都是垫子散发出来的塑胶味和汗味——他每夜伴着这些进入梦乡。
“他始终没有太多选择,正如被包围在绳圈之内,如果不能打倒,就只能被打倒。
”流派
21∶21,邹市明迈过绳圈进入拳台。聚光灯下的他不断跳跃走动,从国旗的位置,走到舞台另一端“拳盟中华”旗子的位置,那是邹市明旗下公司品牌赛事的名字。
通常,拳击分为奥运体系(业余体系)和职业体系两大流派。纳入顶层规划的奥运体系一直占据主流话语权,获得8年、年两届奥运会冠军的邹市明收获了体制内运动员能得到的最多声誉。他受益于此,并将持续受益。
舞台下,欢呼声夹杂着尖叫声,红色的灯汇成一片海洋,比赛开始了。张永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——邹市明依靠轻盈的步伐与对手周旋,几次组合拳精准地击中对手的头部,看起来是不错的开始。
人们总是喜欢比较,关于邹市明和中国第一个世界拳王熊朝忠在传播度和声誉上的差异。这种差异,张永也能感觉到,没有落差是不可能的。
常见的归因是,“职业拳击和奥运拳击在社会资源的支配力度方面的差异”。
张永不是没想过加入奥运拳击体系,当时他还在天津的拳馆。但教练保守,他自己也不懂,还要交生活费,这个念头很快就放弃了。
世界范围内,职业拳击始终是位于金字塔尖的运动。和体制内拳手相比,国内职业拳手在很长时间内,都在夹缝中生存。
这是张永过往人生经历中熟悉的主题。
很少有职业选手可以养活自己。张永丢掉保安工作后,为了维持训练支出,做过酒吧服务员,也在洗浴中心门口迎过宾。挑选工作只有一个原则——和训练时间没有冲突。
6年,他参加首届天津市拳击锦标赛。那是一个星期天,在二三百平方米的拳馆,他穿着红色背心短裤开始比赛。下面几乎没什么观众。
对手的右后手直拳打到张永的下巴,他腿一软,坐在地上。过一会儿,又重新站起来。第二回合,他调整了状态,直接把对手KO。这是他第一次取得属于自己的胜利——虽然这次比赛没有奖金。
合流
22∶06,拳台上的形势急转直下,邹市明瞬间挨了对手5记重拳,在这个他取得过无数荣耀的舞台,他放慢了脚步。
他摔倒在地时,整个东方体育中心陷入死一般的沉寂,然后是惊恐和诧异,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息。
这是邹市明转战职业拳击后屈指可数的失败。
转型是从年开始的。直到现在,在崇尚力量和强对抗的职业拳击界,“游击打法”都让自带奥运冠军光环的邹市明在新圈子存在认同危机。但他的加入还是部分消弭了职业和业余拳击间的鸿沟,引起一些人对职业拳击的白癜风特征国庆治疗白癜风